温情居民点

 2025-03-20 324来源:淮海晚报

古城东南一隅,在历史悠久的东长街和文渠的亲密簇拥之下,坐落着一片历经半个世纪风吹雨打的居民点。这个居民点始建于20世纪70年代。这里的居民来自古城的四面八方,主要是各个地方的拆迁安置户,也有后来自己购房入住的。

我的老岳父一家,也是因为房屋拆迁,于20世纪70年代末,从南门大街被安置过来,在这里生活了40年。而我,是在结婚以后,于20世纪90年代,在老岳父家居住了八个年头。

在我的印象里,这个片区,说好听点叫“居民点”,其实称之为“棚户区”倒也恰如其分。离开居民点已经二十多年,每每想起,记忆之手就会轻轻打开珍藏在我心底的那本泛黄的相册,把一幅幅黑白分明的老照片推送到我的面前。

居民点整体上呈长方形。从南往北数,一共有十三排,一式的小平房,一长溜的;从西往东瞧,每一排长约150米,看上去显得十分悠长、深远。若从高空俯瞰,我想居民点的整体轮廓应该挺像一个火柴盒。谁也想不到,就是这个不起眼的“火柴盒”, 竟然承载了三百多户居民的日常生活。

居民点的房子普遍低矮,要是有一个个头略高的人站在墙边,稍稍踮起脚,伸长胳膊,差不多就能够到屋檐了。由于房屋建得早,当时未做防水处理,一到梅雨时节,家家户户的墙壁和地面都是湿漉漉的,仿佛刚刚泼过水一样。窗户的窗框和窗棂都是木材制成的,久经风吹日晒,木头早就朽烂了,用手指头轻轻一戳,指不定就能戳出一个小洞眼。让这样的窗户去承担遮风挡雨的大任,真是勉为其难。于是,一到冬天,许多人家就会忙着在自家的窗户外面蒙上一层厚厚的塑料薄膜,希望尽量阻挡风雪的侵袭。

早先,县房产公司在规划建设这个居民点时,仅统一建设了用来居住的平房,厨房则是居民们各自建设的。由于缺少统一的规划和标准,各家建设的厨房位置不同、样式不同、大小不同,这就导致150米长的门前巷道被分割和拉扯得七零八落、曲曲弯弯。我现在还能记得,那十几条巷道,几乎每一条都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弯子,置身其中,真有点进入八卦阵的意境。各家门前的路面也是五彩斑斓的,有石子路,有水泥路,有砖头路,有炭渣路,还有泥土路。每次走在这条巷道里,我都会忍不住想起民歌《山路十八弯》。

居民点的生活设施不够配套,尤其是缺少生活排污管道,这给居民们的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。那些年,有一个场景成了全体居民心中的痛:每天清晨,许多妇女一手拎着马桶,一手抓着马桶刷,成群结队涌到文渠岸边,蹲下身子,动作麻利地洗刷马桶。洗刷马桶时发出的“沙沙沙”的响声,伴随河水流动的呜咽声,形成了清脆响亮的奏鸣曲,是那么刺人耳膜、戳人心田。面对这道独特的风景线,居民们的心里满是无奈、委屈和憧憬,既在默默承受生活的重重打磨,又在暗暗企望早点过上文明体面一点的生活。当然,这样的历史注定是要翻篇的。

由于都是熟人熟事,居民们除了晚上睡觉,白天基本不关门,来串门的人也大多不习惯敲门。时间久了,慢慢出现别样的风情:一是没有隐私。今天,赵家吃的是什么饭菜,钱家晾晒的是什么衣裳,孙家来了什么客人,“地球人”都知道。二是互通有无。今天我家油、盐用完,明天你家用到斧头、锤子,谁家有就向谁家借,不用客气。老岳父家院子里有一口老井,每天门旁邻居过来淘米洗菜的络绎不绝。三是互帮互助。今天我家孩子在家没人带,明天你家晾在外面的衣裳遭雨没人收,后天他家的老太太上医院看病找不到熟人,遇到这些事,大家有力出力,谁都会帮上一把。想起这些往事,我的脑海里不由浮现电影《七十二家房客》的一些老镜头,同时觉得心底有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碰到了。

我在这里生活了八年,居民点给我的感觉,那一排排长溜溜的房子,就是一个个生活大杂院。对于生活在这个大杂院里的人们,从认识到熟悉,再到理解和敬重,我用了整整八年的时间。其中有几户人家,更是在我记忆的胶片上镌刻下特别深的印痕。

蹬三轮的戴三和晓玲是一对年轻夫妇,他们有一个上小学的女儿。戴三瘦瘦小小的,说话轻声慢语,性子略显绵柔。晓玲高高大大的,性格泼辣,说话快言快语,做起事来也是利利索索。他们是结婚后搬到居民点的,自己花钱购买了一间平房。随着女儿逐渐长大,一间房子实在不够住,他们就在平房的外面又“嫁接”一间房子,和原先的平房连成一体。新建的房子上面用水泥浇筑了一个小平台,平时用来晾晒衣物。在房子外面靠近巷道的地方,用砖头砌了一个水池,用于淘米、洗菜、洗衣服。由于房间狭小,每天早上,用木柴引燃煤球炉子,一般也是在巷道上进行。戴三没有正式工作,每天蹬着一辆人力三轮车,到汽车站去拉客,早出晚归,风雨无阻。晓玲白天在一个杂货店站柜台,早晚挑着一副担子,去十字街头卖汤圆。就是这样一个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小家庭,每天晚上临睡前,总是能从窗户里传出电视节目的吵嚷声和他们一家人的欢声笑语。

金二四十多岁了,当兵退伍以后,先后在一家蔬菜公司和一个菜市场当会计。企业改制后,他被买断工龄,提前退休,每月到点领取一笔看得见的养老金。他脑瓜活络,能说会道,被一个经营长途客运业务的老板看中,聘用为长途客车售票员,隔天跑一趟上海。金二的媳妇是一位南京下放知青,在一个县属企业上班。她个头不高,挺能干,也挺能吃苦的,结婚生子以后,历经生活的千锤百炼,已经变成一位地地道道的古城人,岁月的风霜早就消磨了她生长于省会城市的那一点点痕迹。金二的儿子在外地读大学。金二一家是被拆迁安置到居民点的,分到了四间平房。后来,他们又在旁边的空地上搭建了三间房子,用来对外出租。这样一来,金二家的经济条件就明显改善了。在不跑长途的时候,金二都会呼朋引伴、三五成群去喝喝酒、洗洗澡、打打牌,竟然把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和惬意。

驼背的袁老太七十多岁了,慈眉善目,成天乐呵呵的。也许是年轻时吃过苦受过累,在生活的重压下,她的背有点驼,走路也有点费劲。老伴走得早,她孤身一人住在一间平房里。由于缺少家人的陪伴,我发现她的眼睛里偶尔会飘过一丝落寞和忧郁。那时候,我家的孩子才三四岁,长得虎头虎脑的。袁老太特别喜欢这个小家伙,过年时会给他包一份压岁钱,过生日时会送他一个小红包。我们也很理解老人家的心情,有时会让孩子送去几个水果,主要是想让孩子陪陪老太太。只要是和孩子在一起,袁老太都会开心得脸上绽放出一朵朵小菊花。

后来,我们一家来到一个新的城市工作、学习和生活。在这里,我先后搬了几次家。每一次搬家,房子越来越大,小区的环境也越来越好。但是,我总觉得,自己与周围的人存在一种无形的距离感。

一路走来,我还是觉得居民点更像是一个大家庭,居民点那些普普通通的人更像是我的家人。那段关于居民点的美好而又难忘的旧时光,已经成为我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。

■特约撰稿 张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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