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日,热心读者王先生致电本报,希望记者帮助他弄清一个与淮安有关的历史典故。原来,他最近迷上了明史,在查阅明武宗朱厚照生平资料时,偶然发现百度百科记载的内容与他从其他途径获得的内容存在出入。
王先生告诉记者,他阅读百度百科“朱厚照”这一词条时发现,“染病身亡”这一章节中有这样一段记载:“九月十二日,朱厚照在淮安府清江浦常盈仓前的积水池乘舟捕鱼,突然小船侧翻,朱厚照落水,虽被左右随从救起,但从此染疾。”
“我住在东大街,常盈仓石碑就在我家门口,但我从未听说过明武宗朱厚照在这里落水的典故。”王先生说,百度百科收录的内容与他的记忆产生了冲突。他还记得,楚秀园西门口曾经有一个跃龙池,还有一座跃龙桥,那里似乎才是明武宗朱厚照落水的地点。
根据王先生提供的线索,记者首先来到里运河边的常盈桥。在桥南侧,竖立着一块2006年由淮安市人民政府与市历史文化研究会设立的常盈仓石碑。碑文简要介绍了常盈仓作为明清时期重要粮仓的历史,但通篇未提及明武宗朱厚照落水一事。
记者就此询问了石碑所在的东门社区工作人员及附近居民,但对于明武宗朱厚照在此落水的典故,他们均表示“不知情”“没听说过”。
随后,记者前往楚秀园西门附近寻找跃龙池和跃龙桥。经多方询问才得知,跃龙池和跃龙桥已在城市更新改造过程中消失,如今已无实物可考。一位老人指着一块空地告诉记者:“以前这里就是跃龙池,当时还有一块石碑,可惜现在年轻人已经不知道了。”
为厘清跃龙池和跃龙桥的来历,记者查阅了淮安地方文史资料。据相关资料记载:“明正德十五年(1520年)九月,武宗朱厚照南巡途中在清江浦垂钓,不慎落水受惊。他回京后于次年(1521年)三月驾崩,自此,明武宗朱厚照落水的地方便被人们称为跃龙池。”然而,相关资料同时指出,由于清江浦一带水网历经多年变迁,跃龙池的原址已难以确定。现有的地名是后人为传承历史而进行的文化附会:1989年,当地将清江浦老城东南侧的南园改建成楚秀园并对外开放,将环城河靠近楚秀园西门口的一段水域命名为跃龙池,池上建于1988年(戊辰龙年)的桥梁则得名跃龙桥。由此可见,今天的跃龙池更多是历史记忆的象征性载体,而非严格意义上的原址。
记者就这个问题采访了市政协文化文史委文史编辑、地方文史专家朱维明。在仔细查阅相关资料后,朱维明给出了他的意见。
朱维明告诉记者,《清江浦印记》一书中明确记载:“1520年 正德十五年 九月十二日,正德帝南巡回师至清江浦,复幸监仓太监张阳第。十五日,自泛小舟渔于积水池,舟覆,正德帝溺水,左右大恐,争入水掖之而出。自是正德帝遂不豫,第二年于北京病逝。”
《清江浦印记》中的记载与《明史·武宗本纪》中的“九月己巳,渔于积水池,舟覆,救免,遂不豫”这段记载相互印证,确认了明武宗朱厚照在清江浦落水这一核心史实。
“朱厚照在清江浦落水,明史中有明确记载。”朱维明说,“但在《明史》《明武宗实录》等正史中,只提及‘积水池’,并未指出该池与常盈仓有关联。”对于百度百科提及落水地点为常盈仓前的积水池,他表示不解:“史料上并无此说,只能确定是在清江浦落水的。”
朱维明指出,跃龙池和跃龙桥可能是后人根据这段历史,结合大概位置命名的文化景观,属于历史记忆的延续,而非当时的实地名称。
采访中,朱维明还澄清了一个地理问题——现今常盈仓石碑所在地点并非明代常盈仓原址。“常盈仓的具体位置现在已无从考证,大致范围可能在今天的延安东路一带。”他补充道,今天的丰济仓遗址其实是常盈仓的一部分,后来才改称为丰济仓。
明武宗朱厚照这次落水,并非单纯的意外事件。朱厚照作为明代最具争议的皇帝之一,以其率性不羁、频繁巡游著称。据史料记载,这次落水后,朱厚照的健康状况急转直下,次年三月即驾崩于北京,时年31岁。由于朱厚照无子,其驾崩直接导致明朝皇统的继承危机,最终由湖北的兴献王之子朱厚熜(嘉靖帝)入继大统,引发了影响深远的“大礼议”之争。因此,这次落水事件不仅是朱厚照个人生命的转折点,也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明朝的政治走向。他在淮安的具体落水地点,自然引人关注。
至此,明武宗朱厚照在清江浦落水这一史实确凿无疑。“在目前仅能确定‘清江浦积水池’的情况下,将其具体位置确定为常盈仓或后来的跃龙池,都缺乏足够的文献支持。但这并不妨碍我们通过这些地名和传说,去感受历史、传承文化。”朱维明表示,这也提醒我们,在淮安这座历史文化名城中,每一处古迹、每一个地名的背后,可能隐藏着等待被重新发现和解读的历史密码。相较于历史真相,探寻过程本身或许比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更有价值。
■记者 王磊